皇后当时被玄凌一气，憋着劲要弄死百里华，出了仪元殿被外头的冷风一吹，沸腾的仇恨之火倒是熄灭了不少。回程的路上，她一路想，一路权衡，情绪彻底冷静下来——冷静的疯狂。
在凤仪宫坐下，皇后挥退了拿着宫务账册上前要自己定夺的女官，将其他人都遣了出去，只留下剪秋，扶额苦笑，黯然道：“如今，本宫还真拿不定主意了。一个华妃尚未除去，又来了一个绮妃，呵，倒叫本宫为难。”
剪秋素来明白宜修的心意，何况方才也在殿中伺候，自然知道前因后果，一面从桌上缠丝玛瑙碟堆得高高的三只橘子里拿了一个剥皮，一面柔声细语道：“娘娘运筹帷幄，这些事慢慢料理，总能了结，又何须为难呢？”
说着，她将手中橘皮扔进宜修面前的炭盆里，激发出一阵芬芳清新的气味，将剥出来的果肉托在剩下的橘子皮上递给宜修：“这橘子微酸，最是开胃，橘络化痰清热，如今天气冷了，咱们宫中地龙炭火不断，燥热容易上火，娘娘用一些吧。”
宜修接了过去，慢慢地拿了一片吃了，仍旧出神，喃喃自语：“是华妃，还是绮妃？怕只怕驱虎吞狼，后患无穷……”
剪秋听了，心中便知道宜修迟疑的缘故，低低道：“娘娘，恕奴婢直言，这驱虎吞狼，要紧的是谁是狼，谁是虎。若是先除了狼，老虎便要称王称霸，可若是先以狼杀虎，剩下的狼，还不是由您收拾？”
皇后抬起头来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：“你的意思，还是华妃最要紧了？”
剪秋缓缓道：“华妃是大将军之女，绮妃家人却远隔千里，官位也不值一提，华妃协理六宫，陛下今日却连提都没有提让绮妃协理，华妃这段日子虽然恩宠不多，但陛下也总是让她侍宴，其实……她也就是比绮妃差了一点罢了。娘娘圣明，自然不必奴婢多言。如今大将军远在西南，待到来日班师回朝，华妃必然更加风光，若是没了绮妃，又让谁来制衡华妃呢？”
她说的全是皇后心底深处的考虑，原本就在皇后心中盘桓，此刻便在娓娓道来的讲述中，越发钻进了她心里。
殿内有片刻的沉默，宜修几乎能听见外面雪花落地的声音。良久，她轻拍了一下紫檀填漆螺钿小几，道：“那甄嬛真不争气！若她是个有本事的，好歹也能帮上本宫一点半点。可惜，只怕要让绮妃风光一段日子了。”
剪秋见她已经有了定夺，微微笑道：“说起来，莞贵人虽然相貌出众，可到底只是五六分……若是要中用，恐怕还得娘娘指点一二。”
皇后沉吟，一时间并未回应，剪秋也就不再提起。
宓秀宫，华妃几乎哭干泪水，满心都是惶恐和痛苦，不知道皇帝为何要这样对她。自从她进宫以来，便有十分宠爱，从没尝过失宠的滋味，尚且时常因嫉妒而放任怨恨的毒蛇，更何况是如今。
她失宠已经有一段日子，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。在皇后主仆眼中，她如今还能时常见到玄凌，侍寝每月也总有几次，仅次于百里华，已经不算差。但那完全是饥汉子不知道饱汉子饱。
皇后虽然还不到三十，太后时常盼着她生育嫡子，但和皇帝的情分已经像是穷人家的米汤一样稀，清澈见底，自然觉得华妃的境遇还不坏。可华妃习惯了长久地做后宫第一人，如今却屈居人下不提，就连玄凌见她的时候，也敷衍走神起来，华妃一颗心都扑在玄凌身上，哪能看不出？
除了绮妃那个贱人，又有谁能和她争？